家书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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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的家书

发布时间:2006-09-05

   胡若江

    搬家的时候,疲于烦琐的清理工作,坐在一大堆零什中间莫名的有些烦躁。我已开始厌倦这样的生活,动荡的、漂泊的、难以安定的。而我却不得不面对。

    夕阳的光恬静地从窗外探进,在杂乱的零什上柔软地蔓延,我拿起书随手往纸箱里扔,一张发黄的纸从某本书中飘了出来,雪花般滑落到零什之间,仿佛过去的请柬。我拾起,是父亲的家书。恍惚间,我有些呆滞,在我的记忆中,我只写过一封家书,而且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我始终记得写这封家书的原由。有一次我突然回家,母亲说我回来之前怎么不给家里写封信( 那时家里还没装电话)?说前不久堂弟写了信回来送到了我家,母亲以为是我写的,忙喊回在地里 劳作的父亲回来读(母亲不认识字),才知道送错了。母亲当时笑着说:“那次真让人空欢喜了一场,不过现在好了,你回来了!”当时我望着母亲满头的银霜,心头酸涩不已。听着母亲的叙述,我仿佛看见每次邮差来到村里她都要匆匆地跑过去拉着邮差问有没有她儿子的来信,还不放心地翻 看邮袋,但结果还是失望,只得倚门望着邮差走远。后来在回到南方后我就立即动手写了平生唯一的一封家书。

    而一晃过了多年,母亲去世也几近两年,我从未问过当母亲收到我的信时的心情。而现在心里 只有懊悔,我可以也应该多给父母写信的。

    我开始重读这封寄自多年前的旧信,我已记不得当年收到这封信的心情了。我想那时我一定是 欣喜的,有什么比在异乡生活时收到家书更让人感到温馨的事呢!家书的内容仍是这般的新鲜,父亲在信中谈及那年的收成,说母亲仍和往常一样一到冬天偏头疼就发作,怎么吃药都不见效,说冬耕的事情都准备妥当了,说他们的身体状况还可以,叫我不要有太多的牵挂,还问我在他乡的生活是否如意。

     看着信,在夕阳的光影中,我似乎望见了故乡那条黄土路,那片被冬雪掩盖后只剩油菜苗的绿 叶的黄土地,还有在泥泞中推着单车到村里送信的邮差的背影。我的心竟一阵酸胀,刚才的那些烦 躁的感觉已然无影无踪。而对家对父亲的挂怀渐渐地充盈了整个心扉,父亲,一个在那片黄土地耕 耘了一辈子的庄稼汉,一个在年迈的时候失去了相濡以沫的老伴的憨厚的农民,他把毕生的心血倾 注在那片土地,用他的辛劳获取的报酬抚养着我和我的兄弟姐妹,即使在困顿艰难的日子,也不曾 失去对生活的热望。只要还有土地,只要土地还能生长庄稼,他就不会低下虽然贫穷但仍不失高贵的头颅。

    我看信最后的日期。父亲用的是阴历,让我还是无法辨别这封信的日期。我叹口气,父亲浑浊 的被纸烟缭绕的烟雾笼罩的双眸浮现在信的背面。他望着我,无声的、关切的,仿佛在向我展示他 一生的生活状态。我能感觉到他的眼睛在房间的每件物什上一一扫过,然后停留在我的身上,似在 对我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会有新的开始。

    才短短的一张纸,读完它,我似乎用尽了半生的时光。天色已经暗了,一弯新月挂在窗的上方。院子里,孩子们的嬉笑和风一起落在我的耳边,父亲的咳嗽遽然地在简陋的宿舍里涨大起来。在发黄的信笺的一角留有被纸烟烫过的痕印,父亲一定是边抽烟边给我写这封家书的。父亲,不知道 我上次回家给你买的烤烟抽完了没有?

    月下,远方山坳里那座小小的村子是那么近,那么清晰,而年迈的父亲正坐在门槛边抽烟,那烟头一明一灭,仿若我一停一顿的心跳。我想,不管到了哪里都是一样的生活,只要认真的活着,生活是不会亏待任何人的,收拾完东西该去给父亲打个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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