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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书中的历史(新京报)

发布时间:2007-10-29

新京报书评人:逍遥游
   

    同事晓波兄常常说我有“资料癖”。前些天一起去萧三家里“打秋风”,我获得一套《竺可桢全集》,晓波打开看到里面有书信卷,我这个“罪名”就更加坐实。晓波当时有些吃惊地跟我说:“老陈,书信你也能看得津津有味吗?绝对的资料癖呀!”说实话,当时在萧三家“打劫”那套《竺可桢全集》,只是为了写文章用得着的时候方便查阅。有些太过专业的书信,对于研究者来说有时候都不免枯燥,就是如晓波兄口中我这样的“资料癖”,有时也只是下意识的收集,以被不虞之需。但是相对来说,对于第一手的资料,我自己比较喜欢日记和书信,因为这些最能体现作者的才情和性情。手头有一本《任鸿隽陈衡哲家书》,在书店里看到的时候就眼前一亮,看完之后,才发现,这并不是一本只给专业研究的人看的“材料”,更像一本编给普通读者看的一本优美的散文——那一代人的文笔,实在是太漂亮了。
    要不是在几年前读了智效民先生的文章《任鸿隽的科学救国梦》,到现在我对于任鸿隽这个人大概还是陌生的,这也怪不得我,任鸿隽这个人,不被人提起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然而在五四时期,他和大名鼎鼎胡适之博士,同样是哥伦比亚大学的校友,同样是时代的弄潮儿,他所领导的科学救国运动,和胡适发动的白话文运动,被誉为五四以来两个重大的文化革新运动。在美国留学期间,任鸿隽结识“一代才女”陈衡哲,陈衡哲也是一位被遗忘已久的人物,不过我们可以看看,就会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她是庚子赔款的第一批女留学生,现代文学史上第一个女作家,北京大学的第一个女教授,出席国际太平洋学会(连续四次)的第一位中国女学者……随后任和陈相知相恋,1920年归国之后,两人成婚,而任的老朋友,在绩溪老家遵从母命已经与江冬秀订婚的胡适,对陈也有一份深深的情愫,“发乎情,止乎礼”,任、陈再订婚的当夜邀请胡适一同用餐,胡适写下《我们三个朋友》一诗,成为一时佳话。顺便说一句,任鸿隽还曾经是一名激进的革命党人,辛亥革命之后在孙中山总统府秘书处任职,他还是中国第一份综合性科学杂志的《科学》的创办人,中基会的主持者。翻阅《任鸿隽陈衡哲家书》,要想当年的事,只能感慨于那些曾经有过的风雅。
    《任鸿隽陈衡哲家书》以任鸿隽的生命轨迹为经线,以家书背景为纬编排任鸿隽和陈衡哲在每个生命阶段的家书。对于专业研究者来说,家书背景大多比较熟悉,由此也可以看出编者在编辑此书的时候对于一般读者考虑的用心。每一章之前都附有家书的原件,更是增添了这本书的典雅之气,而有时候体验那一代人的文采风流,纵使是用千般语言来叙述,也不及这些原件来的直接,来得准确。甚至有时候我常常说,对于一个历史人物,不要去看后来的研究者如何去评价,去描述,直接去看这些人物的老照片,朝夕揣摩,便足够了。
    阅读任鸿隽的家书,有几个时期让我特别注意,其一是在任在孙中山总统府秘书处任职时,任鸿隽写给大哥的几封信札,在1912年3月9日的信中,任鸿隽提到孙中山辞职袁世凯接任一事。这一段史实如今大家耳熟能详,但是在当时确实扑朔迷离,革命党人想让袁世凯到南京就大总统一职,以便控制局面,但是袁世凯则担心离开北京受制于人,迟迟不肯动身,当年2月27日蔡元培等人由唐绍仪陪同谒袁世凯,请赴南京就职,袁表示俟拟定留守之人,即可就道。但是随即不久即发生曹锟哗变。这也就是任鸿隽家书中所说:“近因京、津小有变乱,袁君骤难南来,而统一政府不成,对内对外危险万状。故已放弃前议,许袁君在北京受职……”任鸿隽当时虽然不在中枢位置,想来应有耳闻,所以在家书中提及此事,当时定都南北还是个未知数,但是任鸿隽在当时就在家书中写道:“虽此时都南都北尚未有定,据参议院前议则都南京,然以大势度之,恐终非都北不可耳。”这话如今看看平平常常,但是想想这些话是在时局纷纭的1912年说出的,不得不佩服任鸿隽的目光深刻,就在任鸿隽寄出家书之后不久的4月2日,参议员议决,临时政府迁往北京。而任鸿隽对于当时的政治格局,已经作出了自己的决定:“异日袁君受事,决计不复问政事”。也就是从那时起,任鸿隽科学救国的思想开始孕育。这一家书,实在是任鸿隽生命转捩点的一个见证。其余如留美期间以及主持中基会期间的家书,也均有以上提及的这种结合当时实事为后来者见证历史的特点,不当以单纯的家书视之。
    20世纪上半期,重庆多私家花园,任家花园即是其中之一。1929年,刘湘兵败贵州,撤回重庆,其下属曾经借助在任家花园,当时任家花园所住多为女眷,每天枪声相闻,不免提心吊胆。任鸿隽的三姐任心一写信给任鸿隽写信求助。任鸿隽接信之后给刘湘发了一个电报,刘湘接到电报之后遂令部下撤出。任鸿隽和刘湘的往来电报颇值玩味,过去我们在历史上认识的军阀,得到的印象多为骄横颟顸。但是在任刘的往来电报中,却不乏温情脉脉,这也是第一手资料的好处,这一点在上面提到的任鸿隽写给大哥的信中提及袁世凯时的语气,也可以对照阅读,才会发现,有时候我们对于历史过于粗暴,也过于简单。
    书中的最后三章分别是任鸿隽和陈衡哲的晚年的家书,那已经是1949年之后的事情了。1949年,中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并没有体现在任鸿隽和陈衡哲写给晚辈的家书里。此时的家书中除了一些家长里短,别无其它。不过参看雷颐先生给本书写的序言的结尾,答案或许就在其中。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阅读任鸿隽和陈衡哲的家书,才知道古人诚不我欺。如今,我们在跨越了百年的历史隧道之后谈论任鸿隽和陈衡哲,真有几分“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的悲凉了。


                    选自2007年10月26日《新京报》C18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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