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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信的感慨 (文汇读书周报)
发布时间:2006-06-06
■文汇读书周报 2005-06-24马斗全
有关方面成立组委会向全国征集家书,挑选优者藏入国家博物馆。今之书信也成珍物,而用了“抢救”一词,令人颇多感慨。有识之士担心人们以后连信也不会写了。而我的忧虑,不是以后,却是眼下;不是因电话和互联网的普及,而是因汉语文化知识的缺失。一些理工科大学生和一般知识分子的信且不用说,这里举几例文化层次较高者书信的出人意料处。
我的一位同乡,本地某大学中文系毕业,曾在多种报刊发表过作品。一次他找我商量他的工作问题,并拿出商之于父亲的信让我看。令人惊奇的是,他落款时在自己的名字后写着一个“示”字!我告他:“示”是长辈对晚辈写信所用之辞,你给父亲写信,怎么竟写了个“示”字?他甚感不好意思,坦白地告诉我,是见父亲来信这样写的。当我知道他的父亲是位农民时,便不客气地批评他写信竟不如种庄稼的父辈。
重庆某大学中文系的一位副教授,研究生毕业,也发表过不少文字。他寄来一篇稿子,那信封上收信人一行赫然写着“马斗全先生敬收”。他分明将自己的“敬”,错成了要收信人“敬”。
不瞒读者说,不论他发表过多少文字,这“敬收”二字,就使我对其水平先有了一点了解。而在我所收的经常舞文弄墨者的来信中,要我“敬收”的并不止这一封。
以下则要非常遗憾地谈到上海某名牌大学人文学院一位博士后的来信。该信是写给编辑部的,所询事与我有关,所以就分到了我的案头。这位来信者是研究中国古代文学的,从信中知道,他已取得高级职称,出版过好几百万字的撰述,并多次出国。而他来信开头的称谓为:“贵刊:”令人颇感新奇。“贵刊”二字,实即“你刊”之敬称,而非敝刊之名,信中可以说“贵刊如何”,上款却不当如此称呼的。还令人奇怪者,结尾的“祝”字抬头写,下一行的“编安”却靠后写。
与上举以“贵刊”作称谓相类者,是《望》周刊(海外版)第19期卷首所刊鲍信“北京书简”,开头的称谓为:“吾兄:”据信的内容看,这位鲍先生应是上过大学的,不但写了这样的信,而且还拿到《望》发表,展示到海外去。此期《望》是因黄遵宪事在香港梁怡然先生处看到的,同时看到内地有关方面给梁先生的信,完了“此致”二字下却是“某某宣传部”。信末的致敬致祝之语如何写,应是再寻常不过的常识了,竟也有人出错。
其他无须多举,仅此几例,即可看出如今一些读书人写信的水平,也真该为我们这个时代一叹。出现这类问题,实际是文化知识欠缺和汉语水平较差所致,应归罪于多年来对中华文化的轻视和愈来愈严重的浮躁之风。我上小学的时候,课本上就曾讲过如何写信,所以小时候虽然不写信,但“此致”、“敬礼”之类该如何写,还是知道的。莫非后来的课本上已没这些内容了。即使课堂上没学过,但作为一个文人,亲友的来信总该看过吧。总之,这样的差错出现在宣传部秀才、大学教师、博士后所写信中,真教人不知说什么好。一个连信也写不好的人,所撰写的书和文章,怎么会有较高的质量呢?若为教师,其学生的写信水平,也难免令人忧虑。
需要说明的是,我这里举出这类问题,是提醒和希望读者尤其是负有解惑、立言使命的大学教师,写信时不要出错,并无半点儿暴露别人缺点的意思。因为如今的文人(包括大学教授)不但中文水平普遍降低,而且接受批评的精神也普遍较差,有了此类差错或硬伤,并不一定欢迎别人指出。虽则明知有些人不太欢迎批评而仍要写此文者,实在是不能已于言,真切希望一些写信时出过此类差错的人此后不再错,所以还请上述写信者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