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著沉重的脚步，归乡路是那麽漫长，当身边的微风轻轻吹起，吹来故乡泥土的芳香。”这可能是所有漂泊在外人的感受，为了不同的目标，不得不远居他乡，家里人所做出的牺牲是没有标准来衡量的，惟有能做的是不负亲人所望。
    下面几封信是王哲然先生在国外学习期间与妻子的通信，读读吧，你会从中体会到些什么！

【家书原文】
秀珍，您好！
    元月3日的来信早已收到，因怕过多地干扰你的情绪，拖到今天才复信，希见谅。另外，在这封信之前，托人从休斯顿领事馆发了一封信，不知你什么时候才能收到。
    学校已于元月14日开学。我还是选了那三门课，全部是计算机系的，因为石油工程系的课程都不太适合我的需要。这三门课分别是数据管理、应用数值数学、计算机结构。另外，原打算要继续学的英文课已经放弃，一是因为没有巧合的时间，二是必要性也不是很大。在开学前夕，Caltex 公司来了信息，要求学校代为安排实习问题，时间是4到6个星期。这样比原来预计的时间至少压缩了一半。估计原因可能是公司有困难，因为该公司在美国本土几乎没有任何实业，其实业都在中东、东南亚、非洲等地。我们六人又是不同行业，所以很难安排。委托学校要好一些，但也严重存在对口公司是否愿意接收的问题和时间长短问题。我的实习公司可能就是Schlumberger公司的数字处理中心或Dresser公司的处理中心，都在休斯顿。具体安排还有待于学校的联系情况。本学期课程只安排到4月底，5月初属期终考试时间，5月14日就开始放暑假。所以，根据这种安排，6月底我们就可以结业，7月份大概就可以回国了。也就是说只有5个月的时间了。我想你听到这个消息一定很高兴吧。我正急切地盼着这一天呢！前些日子，收到Y 从华盛顿的来信，谈到带东西的问题，看来他也已经感触到其中的难处。我也回信谈了些具体情况，也等于做了些必要的解释。所以你不要再以此事为念，反正再有5个月我就可以回国了，我可以自己带回去。有关情况我在托人代发的那封信中都谈了，这里不再重复。
    元旦之后接到使馆的通知，谈到今后出国进修人员所得的资助费、助学金等全部用于个人的学习和生活问题；所得较多者，可以全部自理或部分自理出国费用（估计可能包括往返路费等），剩余的钱可以买些参考书、仪器、配件等。但细节不明。所以我们只能按照以往的规定行事，这也是最稳妥的办法。
    因为这学期没有英语课，只有三门专业课，可能要轻松些。学校在3月份还要放一个星期的春假，这样一隔，可能时间显得更快些。所以这5个月的时间也许并不难熬。同时也希望你一定要好自为之，处理好家务，照顾好老人和孩子，切实注意我在以前的信中所提醒你的问题。搬家时最好能多找几个人帮忙，这确实是件很麻烦的事，希望你处理妥当。
    以前几封信中需要你回信说明的事，请在考核结束后及时告诉我。因为总的说来，在这里的时间不是很长了，有些事需要陆续着手处理。
    就此摘笔吧！
    向母亲问安！

                                    哲然
                           1980年元月24日于奥斯汀

秀珍，你好！
    你元月6日写的来信已经收悉，因在收到那封信的前几天刚给你写过一封信，所以回信晚了几天，希见谅。
    你信中所谈到的你的心情使我有些不安。对这些情况，我是有所预料的，所以才在前几封信中曾多次劝你要放宽心。当然，你的处境也是现实情况，但是我觉得你总可以设法摆脱那些不利因素的冲击。俗话说，知足常乐，我们应当知足，与周围同等经历的人相比，我们应该知足，难道你不也可以从这种满足中的到应有的安慰吗？我这样说并不是意味着我们不再追求进取，相反，而是在这种知足中求得更快捷的进取。确实自从咱们结婚以来，你精力、你的热情都不得不倾注在家庭、孩子和我的身上。对此我是深有体会的。记得以前给你写信是说过，要是没有你做出这样的“牺牲”，我是没有可能争取到这次学习机会的。你的热情，你的鼓励都起了作用。所以，我向来觉得，你应该比我更有资格感到自豪，感到满意。难道你的自尊心、你的荣誉感不是跟我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吗？另外，我觉得你也没必要对你的业务状况丧失信心。以后孩子逐渐大了，家庭琐事或许逐渐少些了。我的目标已经部分实现，以后的问题是我们应如何更好地安排一下，既要注意培养孩子，也要争取我们共同成就点事业。当然这里面一定要包括我该如何更有效地帮助你提高业务水平和外语水平。这些事，我也曾盘算过。我想以后无论如何，我需要在孩子们身上倾注更多的精力，更多地分担些家务，使你能有更多的精力用于工作和学习。当然这也并非说我们以前的安排不恰当。我历来觉得类似我们这样的家庭，总得在不同的阶段有不同的侧重。正如以前侧重于我一样，以后则应侧重于你的进取了。你对此应当有充分的信心。这次我准备给你买个好样的计算器，对你的工作一定会有不少帮助。另外，又有录音机，学习外语的条件些了。我想，等我回国以后，每天教你和孩子们说一句英语，长期坚持下去，必定见效果。总之，我觉得我们的未来是很光明的，充满希望的。即使现在，你也有理由感到光彩、自豪。
    关于这次带东西不成之事，你可能感到意外。但是你应相信，我这样处理也是万不得已。对于各方面的和具体情况，我实在无法在这里说清楚，你不身临其境也无法体会得到。等我回去之后，我可一连续给你说三天三夜。 …… 由于我们的经费使用问题一直尚未有明确具体规定，心中无数，难以确定该买些什么样的东西更合适。三月份学校放春假，准备利用这个机会出去购买点必要的东西。现在虽然有了车，但司机只有一人，拉不开栓。现在已开学，课都很重，除了买吃的外，其它外出机会仍然难得。
    还是以前说的，希望好自为之，照顾好孩子和老人。我深知你担子很重，事无巨细，处处都应注意到。按照现有安排，7月份准能回国。
    前些日子托人到休斯顿领事馆发的信都退回来了，信使不带这类信件。所以特意告诉你，因为在上一封信中曾提及此事。
    我的情况还是那样，主要是听课，也不是很轻松。但是因为没有英文课，比上学期要好些。早、午、晚都可以在家里吃，更舒适些。
    考核结束后，及早告诉我以前要求你了解的情况。
    时间关系，就此摘笔吧！向母亲问安！
    祝精神愉快！

                                   哲然
                                 1980年2月1日于奥斯汀

秀珍，你好！
    你春节前的来信早已收悉，勿念！在这之前曾给你写过两封信，估计你能分别在春节前、后收到。从你这次来信看，你的心情似乎好些了，如果确实如此，我当然很高兴。 但事实上，我并没有完全放心。总而言之，还是殷切希望你正确对待，恰当处理好这个问题。在前一封信中我罗嗦了不少，不知能否入你的耳。今年春节， 虽然我不在家，但有孩子们和母亲作陪，相信你春节也过得很愉快吧。当然， 心里可能总觉得少点什么似的，这是难免的。
    春节期间，我们在饭馆请了几个美国人， 也算是对他们的关心的一种酬谢。另外， 自己也办了一次聚餐。与所有在这里进修的十几个同志，还有几个自费来求学的几个年轻人，凑在一起，无非是谈天说地，过得还算愉快。
半月之后，也就是3月7号，学校放春假一周。春假过后，再有6周时间本学期即告结束。剩余的时间就是实习。这样一盘算，我们回国的日期已经很近了。当然从另一角度讲，这三、四个月的时间也并非短暂。希望你能安排好这段时间的生活，切实注意水、火、气、电等各方面的安全问题，注意孩子们的衣食冷暖，照顾好老人，料理好家务。搬家之事，如果困难太多，等我回去以后再搬也行。风扇问题，如果国内能买到，可否考虑在国内买？这里品种有限，因为需求量很小；好不容易遇到过几次，都体积太大，不便携带。其他几位同志也都没有买的意思，所以我也一直做不出决断。
    估计老阎他们已回到站上，希望能打听一下有关入海关的规定并来信说明，以免我盲目地买些超出规定的东西。另外也希望能把引进计算机的进展情况及时告诉我。此外，转告老阎他们一个问题：要引进的计算机的操作系统应尽量争取附有源格式，这样在配备非标准外围设备时要省力得多。
    我们的开支问题，大概可以按新规定执行。 但是个人买的消费品也不宜超出原有规定太多，适当超出点还说得过去。石油部教育司已来信要求我们利用节余的外汇买些教学用的视听设备。另外，还必须买些计算器、录音机、幻灯机或打字机之类的东西，带回去（可能要货运）交集体使用。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即使站上有人来这里，也不给我带什么东西。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带的东西有些过剩，由于当初不了解情况，都带了些用不着的东西。不知站上到Dresser Atlas 考察的团组今年会安排在什么时间，如能在上半年，也许我可以在这里见到他们。
    现在看来，实习安排很困难，因为牵扯到公司荣誉和利益问题。我现在正在争取能到Dresser Atlas, 但是看来希望不大；而到     Schlumberger 数据处理中心的可能性也很小。看来必须服从Caltex 公司的安排。

    生活如往。不在赘述！
    向母亲问安！
    祝 好！
 
又及，让鹏鹏画几幅画给我寄来。

                                            哲然
                                       1980年2月24日

秀珍，你好！
    家里一切都好吧！尽管刚收到你2月19日的来信没几天，仍然很惦念。大约在2月25 日左右曾经给你写过一封信，料你早已收到。
    今天是3月7日，明天就进入春假，到17日再开学。开学后只6周的时间了。5月份的上半月属于期终复习考试阶段。对我们来说，就等于从5月1日起放暑假。我们也可以利用这半个月的时间做些实习准备，例如把准备送给集体的东西以及比较沉重的书籍先发运走等。预计那半个月的时间一定也很忙。这样盘算，回国日期已不是很远了。但是根据一般规律，越迫近回国日期，越感到想家。据有这种经历的人说，在动身之前的几天里或许更焦急。现在，我似乎已经有这种感觉—虽然在这之前我也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你们。不知你是否有这种感觉，大概难免吧。不过，越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越应注意抑制自己才是；生活中也应越谨慎。对你来说更应如此，因为你不但要照顾好自己，还要照顾好孩子和老人。以前的信中，我曾多次地重复提醒你应注意的事项，相信你是不会忘记的。
    买东西的事，一定会全面考虑你的意见，当然也要看这里的实际情况，尽量令你满意就是了。  …… 此外，除了给部里买了些教学视听设备外，或许还有余力给站上买些录音机、电动打字机、幻灯机和计算器之类的东西。这些情况可转告站上有关人员，看他们有什么意见；如果需要什么小的配件、插件等，希望把确切型号和规格（英文标准）告诉我，我想，只要是通用标准件，有可能买到。
    其它事情如往，不再赘述。
    就此摘笔吧！
    向母亲问安！

祝 好！

                                      哲然
                               1980年3月7日于奥斯汀

哲然，你好：
    来信收到，我于2月20日给你去过一封信，可能你早已收到。
    ……
    现在家里一切都很好，我的心情也好多了，等你回来会彻底好的。鹏鹏近期画画的爱好有所转移，现在爱下棋，下跳棋，他们班的阿姨都下不过他。让他练练脑子也好。今年小学一年级上半年期终考试，是全厂统一出题；托儿所大班将学生的算术试题拿来考托儿所的孩子，57个孩子中有6个得100分的，咱们的鹏鹏就是其中之一。其实在一年级的小学生中得100分的比例并不高。现在100以内的加减口算已不成问题，比他姥姥算得还快。只是缺乏辅导，我的精力实在达不到。随着年龄的增大，两个孩子的顽皮劲也大有增加。两人经常吵嘴、打架，我整天断不完的官司。他们也都不怕我，有时板着脸批评他们，又被他们的小嘴逗笑了。你不在家，我一般不舍得打他们。小佼佼看样子比她哥哥还要聪明。这对可爱的孩子虽然有时使我累得要命，但他们也时常为我消愁解忧。我一天见不到他们心里就不是滋味。所以即使累点，心里也高兴。
    国内的情况，你看人民日报就可得知。总之，这一年变化很大，有好的，也有坏的。人们对生活的要求越来越高；从去年夏天开始，电风扇热、电视机热、录音机热，现在又是沙发热、床头热。这些都是从头头门开始的，住大房子的人们紧紧跟上。类似我们这种情况的人就一言难尽了。
    祝一切顺利！

                                       秀珍
                                    1980年3月13日

秀珍，你好！
    于今天，3月27日收到你13号的来信。这封信在路上多走了几天，以往的国内来信一般只需10天。从来信中看，家里一切都很好，我也很放心。当然，从字里行间，我也感触到你一定非常辛苦；这又不能不令我有些不安。幸好，这种生活已不是很长了，再有三个月我们就有希望动身回国了。现在大约还有5周的授课时间。准备在五月初利用半个月的时间做些实习前的准备工作，同时也要做些回国准备。实习一旦开始，估计比较紧张，活动也不方便。
    正如以前我所说的，回国时间越迫近，心里越感想家，在某种程度上，现在已有些归心似箭了。无论你我，都需要把这三个多月当作一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来看待，这样处理或许能缓解一下上述那种感情。可以预料，我不在家的时间越长，你会越觉得忙。面对这种现实，相信你会正确处理。孩子越是顽皮，越应多加留意。现在正是孩子们好动、好奇，言语行为又不知轻重深浅的时候，这就更应引起你的重视。孩子们做了错事，还是以正面引导为好，不要象我以前那样靠“暴力”惩罚。现在不在孩子身边，有时想起来就恨我自己当初为何在教育孩子方面使用“暴力”。分析起来，或许与我前几年的心情有关。那时常常考虑自己的出路问题，甚至有些奇妙的“不得志”的感觉，心中抑郁不少。现在我总觉得看到了光明的前程，谈不上“得志”，但是得意一些是自然的。可以说，以后考虑的问题应该更换一下了；起码，我不应再象前几年那样不顾一切的看书、看书、看书了。应当拿出适当精力倾注在孩子们身上。我们的最终希望还是寄托在孩子们身上。就我们的“事业”来说， 我看基本定型了。只要孩子们天资不笨，我就对他（她）们抱有厚望。看来有些走题了，还是书归正卷吧。
    关于回国后的工作问题，我目前还是倾向于暂回原单位，至少在一年之内还有些很有意义的工作可做。我想，只要能稳住脚跟，不至于远涉青海，在东营长期生活下去也可以。至于单位上的政策及风气问题，到处皆然，起码本系统内如此。我们6人中有石油化工研究院的，也有石油规划院的；这两家都引进了大型计算机，说起来是个可去的地方。但是，据我了解，情况也不令人满意。其实主要问题是通病，一时难以解决。当然本单位的“中专”路线和“家属”路线当属特性，改也难。这些事，等回去后再说。眼前的想法是：如果再不顺心，干脆想法跳出这个系统——如果对它彻底失去信心的话。但起码应工作几年再说。往北京调动并非易事，而且调去后也不见得好多少，都是些没把握的事。我想，在东营总有些较要好的同学、同事， 在一个新环境中这是难得的。如果环境实在不容，宁可跳出这个系统。这些都是后话。
    关于我们的学习及结业时间，我们早已写信告诉了外事局和教育司。因为以往与干部部毫无联系，所以不便专门写信相告。而且这样的信也很难6人联名，因背景来历不同，不会在这个问题上有统一想法。不过，如果干部部确实关心此事，他们可以从外事局得到消息。
关于买东西的事，最近已有确切消息。海关规定很严格，高档消费品（包括电视机、电冰箱、洗衣机、录音机、照相机、手表、自行车等）每人只能带两样（每样一件，手表两件），而且只一件免税，另一件必须上税。这样， 只能选电视机和录音机这两样，其他完全放弃。
    ……
    按照这种规定，我们的钱足够花的了，或许还会有点剩余。我可以多买些零碎的日用品以及小孩衣服之类的东西。这些事情我将酌情处理。当然，我们决不会超出海关规定，划不来的。
    在3月初曾给你写过一封信，料已收到；信中谈及给集体买东西之事，不知你转达了没有。
    其他情况如往，不再赘述！
    3月30日是鹏鹏的6岁生日，你一定不会忘记吧！
    向母亲问安！
祝 好！

                                   哲然
                               1980年3月28日

秀珍，你好！
    3月25日的来信已收悉，内情尽知。大概也是在3月25日前后曾给复过一封信，料已收到。有关回国的一些问题，在那封信中谈了不少，这里不再重复。
    ……
    我这里的情况还是和往常一样，无非就是听课、看书，这是生活中的唯一乐趣。虽然想家心切，但请你放心，我会正确处理的。有关此事，上封信谈了不少，不再赘述。
    鹏鹏不听话，可能也属发育过程中的正常现象，也可能是身体状况不佳的反映，希望切实注意。我不在家，你完全没有理由和孩子逗气，他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嘛！另外，对待佼佼和鹏鹏一定要平等，千万不要亲一个、疏一个。尽管这两个孩子的性格不同，但不能因此有亲、疏之分。孩子贪玩也是正常现象，强迫不灵，只有慢慢引导，一时引不上轨道也没必要着急，需要耐心。当然你应当明白，这些原则也是今后我们在教育孩子们时应当遵从的。这一年的异国他乡生活，或许已改变了我的某些性格，起码我不得不具备一定的耐性。
    上课时间还有不到一个月，实习时间可能在感觉上会过得更快些，因为新事、新环境，起码可以分散一下归心。
    希望寄一张中国日历卡给我。
    不再多及！
    向母亲问安！

祝全家安康！

                                     哲然
                             1980年4月6日 于奥斯汀